因腾讯系、阿里系以及多家金融平台的限制，由字节跳动挑起的对传统手机生态的冲击，暂时步入调整期。

近日，努比亚技术有限公司总裁倪飞发文称，团队已收到一些问题与反馈，正与合作伙伴积极沟通解决。抖音集团副总裁李亮转发并配文：豆包和中兴的探索是个开端，不论此次是否成功，AI必定是未来。

“震源”暂归平静，“震幅”仍在扩展。大模型初创公司智谱试图承接这波热度，昨日宣布开源核心AI Agent模型AutoGLM，泛化支持微信、淘宝等50余个高频中文应用核心场景，供开发者部署。不过智谱自身C端智能体产品AutoGLM出于用户隐私安全考量，将限制微信等涉及隐私数据的相关功能。

可见，一方面，鉴于技术发展成熟度、平台商业化及安全性考量，直接跨平台、让AI理解手机屏幕内容并模拟人类操作完成复杂任务的“Phone Use功能”尚处探索早期；同时，因字节跳动与中兴的联手尝试，行业不得不开始正视AI对手机桌面控制权的争夺，大厂间的竞赛也逐渐从AGI与基础模型训练，转向应用落地与入口竞争。一位行业人士调侃，豆包AI手机直接把行业划分为“挑战派”与“保守派”两大阵营。

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法律研究中心主任沈伟伟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AI助手的核心价值不在于取代传统应用，而在于以智能化方式降低用户操作成本、提升交互效率、增强数字服务的可及性。它代表了智能终端的下一阶段演化方向，也是未来产业升级与国际生态竞争的关键之一。

传统APP数字堡垒遭遇冲击

多位豆包AI手机使用者告诉记者，体验中，该手机智能化程度在初始阶段准确率不高，需多次测试调优，效果才慢慢变好。

测试时，一位券商人士想让豆包AI点一杯“冰美式”，但搜索店铺没有名称直接标为“冰美式”的商品，于是豆包AI开始搜索各款带“美式”名称的产品，最终确定购买一杯名为“标准美式”的商品，并在温度选项选了“冰”。

确定商品后，豆包AI在美团平台选红包，把产品价格算到最优惠状态，将商品保留在后台后，继续打开京东等平台搜索比价同类产品，但打开淘宝时，平台提示需手动操作。

目前豆包AI手机触及超级入口或涉及大量用户数据的应用时，面临被平台限制AI功能、需手动操作的情况。360集团创始人周鸿祎表示，传统模式是人找APP，打开淘宝、京东等应用，逐个搜索产品比价。现在，人只需提需求，剩下任务由AI完成。

周鸿祎称，过去每个APP都像精心修筑的数字堡垒，淘宝有商品迷宫，美团有服务花园，小红书有内容森林，用户需反复点开才能享受不同服务。而豆包AI相当于搭建了一条跨平台通道，直接打破APP间的隔阂，甚至能冲垮互联网大厂的护城河，后者原本靠用户打开APP享受服务的商业逻辑，如今需重新定义。

他举例，淘宝、美团等应用靠用户停留与广告营收赚钱，但如今AI直接帮用户完成任务，不用看广告、不用刷首页，APP核心KPI直接失效，传统流量逻辑面临崩塌。

周鸿祎预测，行业未来或将爆发技术攻防战：各大APP可能调整页面结构、增设价格动态验证码、把关键信息藏于复杂交互中，电商APP可能限制第三方服务调用，甚至不排除几大APP巨头抱团推出联合防御协议，限制AI跨APP调用可能性

关于豆包AI手机的价值与定位，原魅蓝总裁、现怒喵科技创始人兼CEO李楠给出不同观点。他认为，这款手机虽好玩但目前仍属“玩具”，腾讯内部也有类似开源项目，其技术并非领先、产品也未完善，却有高影响力。它的核心意义在于让大众看到通用AI对日常生活的实际价值，引发行业与大众对“激进与保守”的判断，同时让行业意识到，大语言模型与硬件、操作系统权限结合，能产生有消费者价值的化学反应。李楠强调，创新未必是纯粹的技术领先，也可以是开放与再组合。

荣耀首席影像工程师罗巍则不看好豆包AI手机走势。他认为，企业竞争核心是“入口”，互联网公司危机感强，想做硬件是常态。但软件公司做手机较难，两家大体量公司合作，除非一家完全听另一家。

行业需要“制度化回应”

手机行业太久未给用户带来颠覆式创新了。倪飞判断行业创新方向是开放，如iPhone+ChatGPT，三星+Gemini，核心都是给用户更好的产品体验。

但技术不完全成熟、第三方APP限制，使豆包AI手机对部分功能做调整，包括不限于限制刷分、刷激励使用场景，进一步限制金融类应用，限制部分游戏类使用场景能力。团队称，正积极与各应用厂商深度沟通，希望推动形成更清晰、可预期的规则，避免一刀切否定用户合理使用AI权利。

调整动作侧面反映AI手机目前面临的挑战与风险，原因除直接商业利益冲突，还有外界对模型厂商插手底层操作系统带来的风控安全质疑。

一位网络安全行业人士对记者表示，手机厂商向第三方模型开放系统级权限等于把“虚拟手指”插进系统内核，风险包括沙箱穿透、资金与隐私、合规与品牌、Prompt叠加等。该人士称，系统级高危能力不建议向任何外部模型开放。厂商应提供受限意图API＋系统二次确认，把“点”变成“问”，把“注入”变成“授权”，否则支付、隐私、合规、品牌四条线可能同时“裸奔”。

沈伟伟对记者表示，AI助手释放效率价值时，可能在某些场景触及现有应用程序商业秩序，引发利益冲突，这表明此类冲突已到需制度化回应阶段——包括行业外部法规、监管设计，也包括行业内部自我治理与商业模式调适。

其中，行政监管需制定指导性规范与合规要求，明确用户授权要件、敏感操作二次确认规则，以及日志与可审计性义务；要推动开放必要互操作接口，促进互联互通。

其次，行业协会与标准化组织需制定技术层面统一规范。例如，如何在严格保护隐私和数据安全前提下，使AI助手合法、可控调用第三方应用特定功能；如何构建可审计、可追责日志体系。近期行业内开源动作也为这些行业合作提供现实工具与切入点。第三，企业间可结合技术发展阶段主动探索可接受的双边或多边合作模式。即便某些合作仅在技术窗口期存在，仍比长期对峙、互不开放更利于产业生态健康发展。最后，司法救济与行政裁量应为受损主体提供明确通道，确保规则不只是纸上谈兵，惩戒不正当竞争、个人信息泄露、危害数据安全等行为。

此外，企业间可结合技术发展阶段主动探索可接受的双边或多边合作模式。即便某些合作仅在技术窗口期存在，但仍比长期对峙、互不开放更利于产业生态健康发展。最后，司法救济与行政裁量应为受损主体提供明确通道，确保规则不只是纸上谈兵，惩戒不正当竞争、个人信息泄露、危害数据安全等行为。

他强调，这类冲突非中国独有。以美国和欧洲为例，类似摩擦早有出现。如Siri模式更依赖苹果公司软硬件生态闭环；聊天软件WhatsApp与Siri整合时允许部分功能调用，但对权限范围和敏感操作均有限制。这些国际实践表明，AI助手“代行用户操作”时，生态边界、商业模式与平台权力结构需重新调整。

生态格局重塑为时尚早

与字节跳动直切底层操作系统的实力与野心不同，已在Agent调用领域试水一年多的智谱，试图以更灵活的开源姿态入局这场浪潮。

智谱方面人士对记者表示，开源原因一方面是AI手机是趋势，但如果“会用手机的AI能力”只掌握在少数厂商手中，意味着开发者创新空间取决于平台是否开放接口，而用户日常生活最重要的设备，越来越像“别人家的入口”。

在隐私安全上，Phone Use能力一旦做大，自然会触及最敏感部分：个人微信、支付、聊天记录、照片相册、企业内部系统。通过开源和私有化部署，企业和开发者可在自身合规环境中完整掌控数据、日志和权限。模型开源提供的能力是通用的，开源项目中也有安全与隐私指南。

从2024年10月，智谱发布首个Phone-Use产品AutoGLM；2025年8月，AutoGLM 2.0升级，开创Agent+云手机/云电脑新技术范式。智谱AutoGLM发红包、点外卖、创建小红书账号接商单等操作，曾在极客圈层引发阶段性热议。但因缺乏手机操作系统层能力和庞大流量规模，未引起像此次豆包AI手机般浪潮，也未引发APP巨头反击。这种从手机端重构AI生态的尝试，最终仍需巨头厂商资金、生态、流量及话语权，才可能有效冲击传统APP割据态势。

周鸿祎认为，AI手机战争核心是手机桌面控制权争夺。此前桌面满是APP图标，是大厂广告牌，现在豆包想让APP退居幕后，自己当总调度。但手机厂商早把桌面当自留地，不会拱手让人。知道创宇首席安全官周景平对记者表示，从传统互联网数据角度看，各家互联网软件数据都被视为企业核心命脉，竞争本质是私有数据入口之争。

无论如何，按目前行业发展趋势，沈伟伟判断未来中国智能终端生态将极其多元，可能涉及手机、电脑、操作系统、AI助手等各类软硬件服务商。若缺乏统一标准，将直接导致AI助手难以在整个生态统合。因此，有必要推动行业建立中立的、由标准组织主导创设符合行业技术发展趋势的行业标准。通过这样的制度建设，我国可在确保安全、尊重用户权利和维护公平竞争前提下，加速构建有国际竞争力的下一代智能终端生态体系。

至于入口之战哪方会获胜，沈伟伟认为难判断，因技术变化快且捉摸不定，产业格局数月内就可能发生结构性变化。从当前趋势看，软件生态型企业（如阿里、字节、腾讯）与终端硬件厂商（如手机与电脑制造商）各有不同优势和商业模式，未来更可能呈现“多极共存、分工演化”格局，而非某类主体获压倒性统治。

与其预判哪类主体最终胜出，不如说真正值得关注的是大型科技企业是否会在软硬件层面加速垂直整合。他表示，一旦软硬件链路打通，生态格局可能出现全新结构，重塑创新路径、竞争关系乃至行业标准本身。

（文章来源：第一财经）

原标题：“横冲直撞”的AI手机来了：APP的“数字堡垒”会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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