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英国竞争上诉法庭（CAT）就一起英国消费者集体诉讼作出判决，判定苹果App Store收取的30%佣金（即“苹果税”）属于不公平高价。接下来，苹果公司可能需支付高达15亿英镑（约20亿美元）的赔偿款。而损害赔偿的具体计算方式，将在下个月的听证会上进行辩论。

就在几天前，由王琼飞、田军伟代表的55名中国消费者，向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递交了举报信。信中指控苹果公司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强制限制应用程序的分发和支付渠道，并且收取高额佣金。

发出这封举报信的浙江垦丁律师事务所律师王琼飞，早在2021年，就作为中国首例消费者起诉苹果“应用内购买”（IAP）垄断案的代理律师提起诉讼。不过，2024年5月，上海知识产权法院一审判决认定苹果虽具有市场支配地位，但并未滥用。目前，该案件仍在审理当中。

“苹果税”，对于众多苹果用户而言并不陌生。它指的是苹果公司通过其应用商店（App Store），在iOS设备用户购买数字商品和服务时强制收取的佣金，通常为交易金额的15% - 30%。据第三方分析机构Trefis估算，2024年中国市场缴纳的“苹果税”高达64.4亿美元（约458亿元人民币），仅次于美国市场的148亿美元。

在王琼飞看来，与欧美消费者相比，中国消费者至今仍受到苹果的限制。中国消费者无法像欧美消费者那样使用除IAP以外的第三方数字商品及服务支付渠道，也不能像欧盟消费者那样使用除App Store以外的第三方应用商店或网站等应用获取渠道。这使得中国消费者被剥夺了支付渠道和应用获取渠道的选择权，还被迫承担远高于欧美的最高30%的苹果税负担。

他指出，苹果在欧盟、美国等国家和地区，已经开放了应用外第三方支付渠道，并相应降低了苹果税比例，其中美国第三方支付渠道的佣金为零。而中国作为仅次于美欧的苹果全球第三大市场，却仍要遵循全球最严格的苹果规定。未来，中国消费者可能会以81亿美元成为“苹果税”全球第一大贡献群体。这种“围墙花园”模式一直饱受争议。

举报信中提到，2025年4月30日，美国加州北区联邦法院作出最新裁定，彻底打破了苹果IAP支付渠道的垄断。裁定要求苹果必须为美国消费者提供支付渠道选择权，允许美国消费者点击iOS应用内置链接、按钮、H5等，跳转至任何第三方平台，并可直接使用任何第三方支付工具购买数字商品及服务，且无需承担任何形式和金额的佣金。

在欧盟对苹果处以5亿欧元重罚之后，2025年6月26日，苹果实质性放宽了欧盟第三方支付渠道。同样允许欧盟消费者跳转至网站等任何第三方平台，直接通过任何第三方支付工具完成购买，并采用佣金分层模式，其中第三方支付渠道佣金低至12%，次年降至10%。

王琼飞表示，苹果并未主动将美欧第三方支付低（零）佣金模式推广到中国，这已构成对中国消费者的国别性歧视。中国作为苹果全球第三大市场，仍要遵循全球最严格的苹果规定：只能通过苹果App Store下载、安装、更新和使用应用，只能通过IAP购买应用内的数字商品及服务，只能承受30%的苹果税负担。

过去几年，关于“苹果税”的争议从未间断。2020年，Epic Games因其热门游戏《堡垒之夜》绕过苹果的支付系统，直接向用户提供支付选项，导致苹果将其下架。随后，Epic与苹果展开了数年的官司。2024年，欧盟也强制苹果下调苹果税费率，并要求其开放第三方交易渠道和下载渠道。

2020年11月8日，苹果曾宣布推出小型App开发者计划，针对年收入100万美元以下的开发者收取15%的佣金。不过，有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这种佣金让利对“苹果税”收入的影响有限。例如，2022年上半年，行业统计机构Sensor Tower统计显示，包括谷歌、Meta在内的全球1%的大型App开发者贡献了苹果和谷歌应用商店收入的91%。

在讨论苹果税时，安卓税常被拿来作比较。目前，安卓自带应用商店的抽成比例在20% - 50%之间，其中游戏的抽成比例有时高达50%左右。但王琼飞表示，在安卓的应用商城规则中，针对应用软件有联运和非联运两种政策场景。在联运场景下，安卓手机厂商会提供多种增值服务，安卓应用开发者可以选择不同的分发渠道，也能自由决定是否参加联运。而苹果应用开发者不仅没有获取联运服务的选项，更没有自主选择其他渠道分发的权利。

王琼飞向《上海证券报》记者表示：“我认为大部分用户并非默许了苹果税，而是由于苹果的垄断地位，不得不无奈接受。苹果税确实对开发者影响很大。已经有中国开发者对苹果提起反垄断司法诉讼。我相信，除了消费者对苹果提起反垄断行政举报外，后续还会有开发者联合起来对苹果提起反垄断举报。”

以下为举报信内容：高毛利下的利益博弈

2008年上线的App Store，曾为全球开发者开辟了广阔的发展通道，有力推动了移动生态的繁荣。2024年11月，苹果发布了由上海财经大学商学院副教授居恒撰写的研究报告。报告显示，2019年至2023年期间，App Store生态系统为中国开发者促成的营业额与销售额，从1.65万亿元增长至3.76万亿元，规模实现了翻倍。

早期，关于苹果税的争议较少。但随着这部分收入逐年增加，这块“印钞机”开始引起全球监管层的关注和质疑。

根据苹果公司2025财年第三季度（截至2025年6月28日）财报数据，该季度苹果服务收入达到274.2亿美元，同比增长13%。其服务业务包括iCloud订阅、App Store分成，以及Apple Music、Apple TV+等内容服务，这部分业务的毛利率高达75.6%，是硬件业务毛利率的2倍。

有个人开发者向记者表示，安卓应用商店大多对个人开发者上架设置限制，且安卓用户的付费意愿相对较低，因此国内开发者大多将苹果App Store作为首选平台。此外，大部分个人开发者的年收入流水未达到100万美元，能享受15%的抽成优惠，这进一步提高了苹果平台的吸引力。

另有开发者表示，尽管苹果税备受指责，但如果退出iOS平台，就意味着失去大量全球高端用户。而且，iOS封闭生态构建的“硬件 - 软件 - 服务”无缝体验，使用户一旦进入该生态，迁移成本较高。因此，苹果税的争议主要集中在大型企业与苹果之间。

某软件行业人士认为，苹果通过垄断交易渠道，对中国市场收取全球最高30%的苹果税，这一行为严重损害了中国数字企业的合法经营收益。相比之下，爱奇艺、芒果TV等在线视频平台的净利润率仅为5.2%和9.5%，远低于苹果税的费率水平。据测算，若参照美国现行的零税率政策，2024年我国数字应用企业可节省超过450亿元的交易佣金，这一规模甚至超过了2024年中国电影票房市场（2024年我国电影票房为425亿元）。

王琼飞向《上海证券报》记者表示，如果苹果税政策有所松动，直接受益的将是苹果生态内的开发者，比如提供游戏、音视频、直播、知识付费等服务的互联网企业。“当然，由于苹果税通常会转嫁给消费者，所以最终受益的还是广大消费者。”

在此次举报信中，王琼飞提出了三项核心诉求：一是向中国消费者开放除IAP以外的第三方支付渠道；二是向中国消费者开放苹果App Store以外的iOS应用获取渠道，包括但不限于第三方应用商店、网页侧载等；三是降低苹果应用内数字商品及服务交易征收佣金的费率，且必须低于全球其他国家和地区最优惠的比例。

（文章来源：南方都市报）

原标题：一年入账超450亿元，“苹果税”国内争议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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